“大人,量小非君子,无毒不丈夫!”
“想要成就大事,岂能优柔寡断!”
肖重的双眼微微眯起,无视郑巡按脸上的那几分不忍。
“更何况我们可以等,这濂化府的无数百姓又如何等得起?”
“眼下流匪本就猖獗,若是再任由这些世家大户生乱,恐怕濂化府才真的要陷入万劫不复之际啊!”
肖重已然看得出,眼前的这位郑巡按有着朝廷上那些文人所谓的风骨,却也有那犹豫不前,瞻前顾后的缺点。
故而他才要对他晓之以理,动之以情,以濂化府生民系于他一身这种话语来施压。
郑巡按听闻肖重的话语,面色更露几分挣扎。
肖重话语中的道理他又岂能不明白?
只是本来他也不过是打算惩戒元凶,廖知府以及黄家主等几人。
然而以肖重的意思,却是要将这些濂化府上下府官以及大户的族眷都牵扯进去。
如此一来,恐怕殒命者需达成千上万,对濂化府而言也是极为沉重的打击。
但事已至此,他深知已是不能回头。
救急如救火,肖重在他面前重重的提醒濂化府生民之重要,更是让他不敢忘记濂化府真正的根基不是这些权贵大户,而是那数以十万计的生民!
思绪万千之间,郑巡按便已下抉择,重重的点头道:“好,乱时当用猛药!”
肖重闻言也是一喜,拱手道:“大人英明!”
郑巡按摇了摇头:“如此抉择一下,本官必然会承担尸山血海之责。”
“到时候朝廷上的诸公恐怕少不得要参我数本。”
“但今时今日,为了濂化府百姓,纵使革职丢官也在所不惜!”
听闻郑巡按的话语,肖重脸上的恭敬之色更甚。
他知道世间有一种心怀赤子之心的人,愿意为那无人看得起的百姓献出自己的一切去对抗不公。
所谓虽千万人,吾往矣!
郑巡按便是如此,纵使他有自己的仕途诉求,但这等纯良之心同样难得。
此刻,郑巡按的身后传来一声嘹亮的喝彩:“说得好!”
肖重朝郑巡按身后望去,只见原先站在城头上指挥士卒控制局面的吴知县已经走了下来。
他神采奕奕,大步流星的走过来,面带激动的钦佩之色,还不停的抚掌。
刚才的那一声叫好便是出自于他。
“下官肖重,见过吴知县!”
肖重朝着吴知县拱手行礼道。
虽然吴知县不是他的直属上司,但品秩在他之上,以大夏朝例,他同样是要自称下官的。
“肖典史,你我又见面了。”
吴知县朝郑巡按拱了拱手,旋即视线落在了肖重的身上,目露打量之色。
肖重垂首作揖,没有直视吴知县那上下打量的眼光。
但是他的余光却能看见,吴知县的视线中充斥着审视,狐疑,以及惊叹。
“桂枝县衙能出一位肖典史这样的能吏,实在是令人艳羡。”
“但未名府眼下四方太平,实在是埋没了肖典史这样的才能。”
“倒不如本官上禀吏部,求调肖典史到我濂化府放开手脚成一番事业如何?”
“眼下濂化府百废待兴,正急需肖典史这般青年才俊。”
吴知县这一番话说得直白,没有丝毫的掩饰。
对于这种明晃晃的撬墙角,肖重也是心头不由得咯噔一下。
他露出几分讪笑道:“吴知县说笑了。”
“下官尚且有劫商案的要事缠身,实在是难以脱身,恐怕要辜负吴知县的厚爱了。”
吴知县闻言点了点头,露出几分感慨和惋惜道:“以肖典史之才,着实可惜了。”
肖重闻言也是心头不由得一凛,他丝毫不觉得吴知县这只是简单的招揽。
若是真的想要招揽自己,他但可私下开条件,又何必在郑巡按面前做这种撬墙角的行为?
这显然是一种试探!
想到此处,肖重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郑巡按,只见他面色如常,没有什么异样。
见此,肖重才稍微放心了几分。
毕竟他知道方才郑巡按是在犹豫中,被自己强行推到了这些府官大户的对立面。
若是他对自己没有丝毫的意见这才奇怪了。
而这吴知县与郑巡按的关系显然也非同一般,若是两人默契地联手要揣摩自己,肖重倒也觉得正常。
似乎感受到了肖重的目光中的狐疑,郑巡按才徐徐开口道:“好了,事已至此,若再犹豫不决,恐会迟则生变。”
说到这里,郑巡按将锐利的目光放在吴知县的身上:“本官要随肖典史前去未名府处理劫商大案,这濂化府的局势,吴知县可能稳住?”
吴知县闻言,稍稍沉吟后点了点头:“只要诸县大户生不了乱子,形势不会更糟。”
“倘若大人要前往未名府,下官恳请大人放权,也好令下官大展拳脚,不受束缚!”
肖重听闻,顿觉气氛陷入了泞滞。
他从未见过有人敢想上官如此直面求权的,吴知县是第一个!
在仕途中,权力这种东西极为敏感,是所有人奋力追逐的目标。
所以对于每一个官宦而言,权力之重要仅次于性命,甚至有时候比性命还更为重要,若非万不得已,是定然不会放开手中掌握的权力的。
更何况还是被下属求取。
倘若郑巡按是个恋权之人,吴知县此番便已是将其彻底得罪,之后就算遭致报复也丝毫不为过。
然而郑巡按闻言却是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:“本官正有此意。”
“若是随肖典史前去未名府,想要稳住濂化府局势唯有依靠吴知县了,这全府上下的要事本就应由你全权统一调度才是。”
肖重闻言,面色更露几分讶异,没想到郑巡按对于这握在手中的大权如此不在意的便交了出去。
要知道在这一府之地,知府乃是一把手,唯有郑巡按这位朝廷遣来的八府巡按能对他稍加制衡。
眼下知府已是枭首于肖重刀下,可以说郑巡按已经成为整个濂化府最有权势之人。
大权在握,谁愿意就此放手,但郑巡按他非但愿意,还早有想法。